2019年6月22日星期六

《暖流》發刊詞:政治秩序

半年來,違規遊覽車問題備受社會注意,這個問題的產生,根本上是襲斷與服務不協調的併發症,政府襲斷專營但卻未提供充分的服務,才有許多人不惜違法來提供這種服務,但政府感受到這種民間服務對其本身營運所構成的威脅,於是在沒有充分規劃之前,立刻拿出租借取締的各種軟硬措施。遊覽車違法應該取締,但政府又曾擔心他們有一天全部為守法而拒絕行駛所造成的嚴重後果;政府以違法的理由來取締他們,而在取締後,政府本身也有許多違法的地方,現在自己仍在違規經營,政府的法治威信因而受到普遍質疑。
這個教訓也適用於國內的政治問題,當前國內的政治交通秩序不良,政治的紅綠燈號志有問題,斑馬線權威未樹立,政治交通警察在處理違規罰單問題上面,亦受詬病。
我們雅不欲以個人問題加以宣揚,但由本刊創辦雜誌的經驗來看,更可由小知大,顯示政治交通問題的癥結所在。就以本次申請為例,新聞局對外發佈新聞,宣稱雜誌是“依法申請,依法核准”,實際上,本刊依法申請,而新聞局並未在法定的四十五天期限內,依法予以任何答覆,而無故稽延三十五天,直到國建會開會前夕,已達八十天之後才予核准。我們深知新聞局雖有法定核准職權,但實際上並未擁有真實的完整的權力。而所有黨外人士所辦的雜誌,其所受待遇,亦與其他雜誌有明示差別。政府“依法查禁”所依的法有許多種,執行單位不一,標準不同,因人而異,而政府負責人聲稱此乃法治(Rule of law),事實上這是以法制人(Rule by law),而非法治。而在我國奇特的行政立法制度之下,要找到制人的法令,易如反掌。
最近人們很高興看到選舉的恢復,以及大幅度擴大增選名額,不論如何,它將有助於增加大眾參與的途經,但是,我們不得不再三指出,如果不好好拓寬政治管道,樹立中立性的執法態度,我們將來的政治交通將因擁擠而更為紊亂。
卅年來的慘淡經營,已為我們的社會儲存不少精力,這種社會精力可能是大有為政府的投資本錢,同時也可能變成無所作為的政府的負擔。試看每天早上到處晨起運動的人們,那些跑步的老人,跳土風舞的太太;週末假日湧往海邊山際的青年,到處擠滿人群,這些人群是健康、蓬勃、自信的,他們尋找更好的生活品質,希望掌握自己的命運。這些人可能擠往青年公園觀賞雲門舞集,也可能是政見發表會熱情的群眾。當年大家在後院樹蔭下乘涼講古的日子已成追憶。
社會精力要有疏導、發洩、排解的出路,從泥巴路變成碎石路、柏油路和高速公路;從單行道變成雙線道,四線道到八線道。車子開太快易出車禍,但如我們擁有五千CC的社會馬力,而卻被限制在時速廿公里以內,也同樣會發生問題。
我們的政治問題複雜萬端,雖然建立交通秩序本身並不是目的,但是沒有一套公平合理的規則和秩序,可能根本談不出解決問題的辦法。

出處:原載於1980年8月1日《暖流》第1期創刊號,無署名。


附:編輯室筆記


從《亞洲人》到《暖流》隔了四個月,換句話說,差不多等於從高雄事件軍法審判部分的起訴,到全案定讞,繼而召開本年度國建會的時間。這一段日子是個反省、檢討,重新調整步伐的緩衝期。不但對本刊投閒置散的同仁們是如此,從很多跡象看來,無論朝野也都在努力開創或適應新的局面。
就執政黨的角度來看,從高雄事件的判決書,到通過不久的《選舉罷免法》,和低調的國建會,加上對參加年底選舉的黨員,採取“推薦”和“許可”的黨紀約束。已經可以看出執政黨將以更“穩健”,更“堅定”的立場來維持未來的政治秩序。
面對這樣的客觀條件,希望建立現代政治制衡力量的社會人士,在久旱不雨的季節裡苦苦思索之後,找到什麼出路呢?具體一點說,企圖扮演時代守望者的《暖流》,能為大家作一些什麼?
從《八十年代》創刊到現在,我們不斷努力的,是提供大家更多樣更誠實的消息,和更廣泛更開放的言論。然而將近一年來,事實印證了新約聖經裡的話:“那路是窄的。”
於是我們決定把路走寬起來,並一步一步的,把路基踏實。那就是說,通過更寬闊的主題和更深入的分析,我們希望有助於造就成熟的現代公民的自覺,從根培養民族未來的生機。
作為一個現代公民,我們必須有能力透澈瞭解當前的處境。《信任投票與國是會議》和《違規遊覽車縱橫談》便是從文化和制度兩方面,深入分析問題的內在層次。《民意何處尋》及《新聞自由與國家安全》二篇,則討論形成輿論的幕後真象。而《亞洲統治綜觀》指出儒家傳統在亞洲開發中國家。邁向民主時,所造成的困境,更值得我們深思。另外譯載了《臺灣問題研討會》一文。那是十數位中美學者於今年三月六、七兩天,在美國參院外交委員會座談會中,所提出的專題報告和辯論經過,分為政治發展,經濟和軍事問題三類。其中公開討論的氣氛,相信能令我們這些被討論的人,更坦誠的面對自己。
至於黃煌雄先生,則是大家熟悉的政論家,他的《選罷法評議》仍然一本書生的立場,分析立法的得失。潘榮禮先生的幽默文字,也是大家所喜歡的。但是他這一篇《新農業經濟政策》卻是十足嚴肅的討論。邱連輝先生譯自日本讀賣新聞的《八十年代世界經濟的動向》,則是他在勞碌奔波的民意代表生活中,追求現代知識的成績,是特別值得我們尊敬的。
本期的“世界之窗”,我們針對南韓的政局作一點分析和預測的功夫,有《南韓政潮的社會背景》、《金大中的叛國證據》和《一個不必要的政變》三篇文章,希望他山之石可以攻錯。《大陸少數民族一瞥》和《美國記者在北平》則引導我們透視大西北的風雲流轉,和所謂“中國專家”搭上朝聖巴士之後,所遭遇到的困境。
《暖流詩潮》和幾篇小說文字,是我們新的嘗試。透過不同的表達方式,談論較廣泛的主題,須要作者、讀者,編者之間更密切的配合。如果能因此而促使大家的生活和思想得到更有機的連系,那便是我們的希望。因此讀者的鼓勵和指教是《暖流》求之不得的。
另外有兩樣作品一直受到讀者的喜愛,甚至有以為是我們一貫的特色的。那便是CoCo的漫畫和《臺北話題》。CoCo的筆觸鋒利而帶感情,他的靈感富於智慧,經常帶給我們“一筆道破”的喜悅。從《亞洲人》起,他休息了半年,如今他回來,又重新點燃了無數明亮的笑靨,我們歡迎他。
關於《臺北話題》,不論是報紙漏網的新聞。還是喧騰於眾口的“話題”,相信大家都喜愛它明快雅致的風格。一些呼之欲出的熱鬧,幾段人人側耳的趣談,還有那種遮遮掩掩的“公開秘密”,我們把它揭出來,教一些翹首企望的心靈,暢暢快快的吐一口氣,即合生理衛生又有利國家社會。我們將一本慣例服務大家。

出處:原載於1980年8月1日《暖流》第1期創刊號,無署名,P1頁。


《暖流》簡介:


《暖流》(月刊)於1980年8月1日創刊,發行人康文雄,社長康寧祥,總編輯司馬文武(江春男)。《暖流》是繼《八十年代》、《亞洲人》相繼被停刊之後,第三次接棒,卻因封面將《八十年代》雜誌名冠於其上,有司以違法《出版法》第四十條第一項第一、二款之規定,予以定期停止發行1年的行政處分。
1982年2月,《暖流》以第2期首度復刊,發行至1984年1月第19期後,暫停發刊。
1986年5月19日,《暖流》以《八十年代》總第114期第2次復刊,發行至第116期,於1986年6月1日後,被以“已逾期出版期限”為由,吊銷《暖流》雜誌執照而停刊。
《暖流》創刊號:https://zhongzisc.blogspot.com/2019/08/blog-post_29.html








2019年6月21日星期五

《亞洲人》發刊辭:八十年代的亞洲人

歷史發展的軌跡是前進的、後退的、旋轉的、迂回的、抛物線形的,或者毫無規則可循的,歷史哲學家們一直在探索這些問題。雖然生活在歷史轉捩點上的芸芸眾生,每天面對緊迫的壓力,無法培養歷史透視力去研究這類大問題,但回顧半個世紀來的世局演變,這段時期的軌跡是彎曲的,看不出是前進或在旋轉。
最明示的事實是,當“冷戰”被“低溫”所取代,東西陣營逐漸分裂瓦解,國際權力結構多元化之後,現在又因阿富汗戰爭,而使美蘇兩大集團,迅速各找盟友,返回冷戰的態勢,地緣政治理論,重新表現強力的震憾,五零年代的圍堵戰略再度被重視。
七十年代在百萬難民的哀號聲中結束,八十年代又在烽火中啟幕。我們會問,人類是理性的、善良的嗎?人類果如泰勒‧考德威爾在《與魔鬼的對話》中所形容的:
“他們不問:怎樣才能使朋友受益?他們祇在算計如何消滅他們的敵人。因為如果沒有仇敵的話,他們的生活,將會是令人無法忍受的無聊,這是他們的本性。從出生那天開始,他們所追求的就是毀滅。”
這種世紀末的預言,如果拿來跟英國作家歐威爾的《一九八四》年相互比較,人們會警覺一九八四年離現在只有四年了。人類如果不要像歐威爾所描寫的一樣,逐漸走進那種極權控制的世界裡面,現在大家必須拋棄一切散漫的幻想和過分的樂觀,重新檢討人性中的自私、殘酷和愚昧,並為八十年代的沉悶,披甲戴盔,預作準備。


正如“紐約客”專欄作家沙波林在《轉動中的輪子》所提出的,影響未來國際局勢的發展主軸在亞洲。亞洲的韓戰、越戰、孟加拉難民和東南來難民潮,都是列強權力鬥爭下的犧牲品。如今轉移到西亞的土耳其、伊朗、阿富汗、巴基斯坦。各國都在戰亂、暴動、政變,革命的火焰中。不管東北亞、東南亞或西亞,這些亞洲國家都面臨兩種衝突,一種是內部的衝突,一種是落後國家與高度開發國家的衝突。
亞洲國家本來已因貧困而存在各種不滿及分裂的現象,現在這些現象又因傳播工具的發達,以及進步國家之刺激而更尖銳化。在一個沒有變化的社會中,不公平及貪窮的現象,往往像是無可防避的自然災害,人們比較容易忍受。一旦周遭的世界開始出現轉機,人們可能追求較公平及富裕的生活時,他們便不顧知足常樂了。這種轉變往往在國家發展的速度加快之際,給人們帶來太多不能即刻滿足的期望,因此反而增加了人們的困擾和挫敗感。
而我們今天就生活在亞洲的國際生態環境中,我們應該設法去瞭解它,掌握它,這不是一種知識的滿足,而是為了我們今後的生存和發展,所必須投資的心力。我們也有理由相信,未來我們必須與亞洲及東歐國家,多多發展各種程度不同的關係,才能打開我們目前的外交僵局。


從歷史上看,中國以自我為天地中心,對鄰國一直以藩屬視之,祗要不作亂,按年朝貢就好。這固然是因為鄰國太落後,中國文事武功太強。但是因為對鄰邦不重視,不加研究,所以十九世紀開始,列強就來亞洲挑撥利用,納入他們的殖民地,而中國政府仍不知發生什麼事。由於中國在國際知識,和外交人才方面的缺乏,使我們在內政和國際舞臺上,遭受更多的失敗災難。
這卅年來,政府在慌亂的廢墟中,逐漸昂然站立。在當時緊急情勢中,我們必須依賴美國的經濟軍事援助,隨後我們在外交上隨美國亦步亦趨,在教育上幾乎是美國理論的翻版,在政治上亦大力起用留美親美人才。整個政治文化完全傾向歐美價值體系。但在生態環境、文化傳統上,我們是屬於亞洲人的。這種外向世界和內向觀點的衝突,正如不久前訪問臺灣的美國參議員早川在他那本《語意學》所講的,是“地圖”與“地域”的不符合,是價值與制度的矛盾。如果我們多多正視亞洲的現實,多多關心我們的鄰居,相信一定可以縮短理想與現實之間的鴻溝,使我們住在一個內心比較平衡、豐富、實際的世界。
事實上,“臺灣”一詞在許多亞洲人民心目中,祗是亞洲地理上的名詞;在政治上,他們並不覺得臺灣是屬於亞洲人的。他們一真認為臺灣是美國人的問題,不是亞洲人的問題,因此亞洲許多國際性會議,都把我們排除在外,其中除了因為政治考慮之外,還有這些心理因素。
再看看我們國民對亞洲的瞭解,亦極有限。人們可能對歐美各國的領袖和大城市,倒背如流,但是對於亞洲各國,則甚少注意,對他們的政治社會制度,漠不關心。我們雖有千萬華僑在東南亞,但是僑務政策,因循苟且,早已無法應付現實問題。
其實,亞洲雖然比較落後,但是人力資源和自然資源的豐富,使它必然成為未來國際發展,甚且強奪的中心。現在亞洲各國動亂日增,正顯示列強的野心日亟,而我們對亞洲的注意力,仍祗集中在華僑問題方面。如果不從現在趕緊做起,我們不僅將永遠被夾在歐美與亞洲的半空中,上下不得,而且也許有一天,當我們醒過來的時候,我們不知道亞洲已經面目全非,難以辨認。


從亞洲的政治制度,我們可以看到實行民主必須付出的代價,以及必須經過的崎嶇路程。亞洲國家大都在獨裁中掙扎,或在民主與獨裁中徘徊。民主對亞洲人來講,並不是萬靈丹,在印度甘地夫人重攪政權的教訓中,可得到最大的啟示。但是民主是擋不住的,即連中共政權也無法不逐漸開放管制。問題是我們將怎樣去爭取民主、獲得民主和享受民主。
我們所瞭解的民主是與自由不分的。我們認為,當大家都掌握了享受自由的物質條件之後,便不能阻止人們追求精神生活的滿足;當傳播工具一旦開放,便無法在思想上保持孤立;而知識的水平一高,便又刺激一種比較和批評的態度。這些都是民主政治的必備條件。現在我們的發展程度,已經快要達到這些條件,一切不公道、不公平和不合理的制度,將無法在現代社會中永遠被人忍受。
政治學者杜瓦傑說:“共產國家必須通過自由化,資本國家則必須通過社會化,這種趨勢是不可避免的。”我們處在尷尬的發展的階段,卻必須同時越過自由化與社會化兩大障礙。因此,我們一方面希望藉民主制度來達到自由化與社會化的雙重理想,一方面也知道這種過程的艱難複雜,無法急功近利,否則欲速則不達。
我們對政治底主張是民主的、漸進的、道德的、和平的。我們的做法是誠實的、負責任的,我們希望利用知識的傳播、理論的闡發、問題的探討激發民眾的參與,透過社會運動與議會制度,以建立成熟穩定的民主制度。
同時,我們深知,今天大家處在臺灣這小島之上,千萬不要因為地理上的偏窄,而產生思想上的偏窄。因為今天我們的問題,不僅是政治權力的問題,還牽涉到教育、社會、經濟、文化等等問題;不僅是臺灣本地的問題,還牽涉到中共政權、亞洲局勢,乃至國際政治上不可測的演變,在在可能影響到我們的命運。因此我們的心胸是開闊的,是前瞻的,我們將放眼於整個世界的變化,探索中國人的命運,並期望因為大家對亞洲事務的重視、關心和參與,使八十年代的亞洲人更獨立、更自信,更有尊嚴。

出處:原載於1980年2月1日《亞洲人》第1期創刊號,無署名。


附一:編輯室筆記


《八十年代》雜誌被封殺在一壘之前,但是“八十年代”四個字並沒有被三振出局。各種報章雜誌,集會座談,在這四字的專利權暫停之後,紛紛以此為題大做文章。不論是展望、透視、評估、預測,都將八十年代裝點的五彩繽紛。看來這未來的十年,好像充滿轉機與希望的。
然而八十年代的亞洲人面臨什麼樣的命運呢?中南半島的難民潮和人種屠殺;一連串的洶湧政潮;能源危機與經濟緊縮,這種種惡夢和困擾,是不是能在理性和人道精神的基礎上,從八十年代中抹去呢?
發生在我們脚跟前的事情太多了,值得注意而又密切相關的問題,不只存在於我們的土地上,也環繞著我們的四周頻頻發生。《亞洲人》雜誌的誕生,就為了提醒大家的注意,將視野擴大,在為國內政局思索爭論之餘,多少留心發生在門檻上、巷子邊,隨時可能影響我家生計的問題。何況“他山之石,可以攻錯”,“殷鑒不遠,在夏之後”。同樣具備開發中國家特質的臺灣,必將因吸取四鄰成敗的經驗,而獲益不少。
《亞洲人》雜誌繼《八十年代》之後創刊,在暫停專利權的情況之下,將和大家共同挑起八十年代的擔子,為我國的民主前途奮鬥。
因此,我們在這創刊的一期,全文註銷立法委員康寧祥,就高雄事件向行政院所提的質詢——“為我們的民主前途請命”。康委員在事件發生之後六星期提出質詢,是“黨外人士”對這個事件發出的第一個正式的聲明。在持續不斷的高壓空氣和輿論圍剿之下,該質詢不啻空谷足音。然而他呼籲“哀矜勿喜,忠厚留餘”的胸懷,當是國人共同的心願。
《選舉罷免法試擬案》是許世賢、黃順興、康寧祥三位無黨籍立委所共同草定。當立法院正要快馬加鞭通過選舉罷免法時,試擬案的推出,代表了社會對該法案的深刻關切與期待。
在八十年代的門檻上迎接我們的,除了高雄事件的反省和選罷法的推出之外,就是中美共同防禦條約的正式終止。美軍駐華和第七艦隊巡行海峽,對中國的政局有深遠的影響。在其勢力撤出之際,本刊特轉載香港《明報月刊》狄縱橫先生《在台美軍卅年》一文,對其是非功過作一番檢討。往後各期,我們將繼續探討廢約撤軍之後,臺灣的安全問題。
《由中國歷史看民族同化問題》,《透視臺灣經濟發展的危機》,《臺北要培養想像力》三篇文章,分別從文化、經濟、政治三個層面,檢視臺灣所遭遇到的挑戰,和可能選擇的途徑,頗具參考價值。
關於亞洲局勢的探討,《日本防衛爭議與東北亞情勢》指出日本在國防與軍備問題上的徘徊。《世紀末的出埃及記》紀錄中南半島的海陸難民和人種屠殺,令人對亞洲共產黨違反人權的作風深感痛恨。西方國家雖極力援助,終難以釜底抽薪。亞洲難民的苦楚,將需要國際上更大的關心和合作才能解除。《外籍記者素描》則是國內較少注意的一面,西方國家駐亞洲特派員對這一地區的描述,經常是歐美大國決定亞洲政策的重要資料。他們的個性、學養、工作態度與亞洲各國的國際影像習習相關,特別值得國人參考。
在這些國內外局勢的通盤探討之外,相信大家最關心、最希望看到的,是對於當前國內政壇和民主潮流的分析。時勢是非常清楚的,臺灣的政治民主化運動正處在它關鍵性的一刻。何去何從關係著每一位國民的前途,卻也教任何人難以捉摸。《中美斷交後國內政壇大事備忘錄》,《看年來臺灣的政治氣候》,《治警事件前後之回顧》,《人權外交與人權內政》等幾篇文章,提供反省與檢討的嘗試,相信有助於我們對國家前途方向的掌握。
至於CoCo先生的政治漫畫,自《八十年代》創刊以來即享譽海內外,一針見血之處抵得過洋洋數千言,向來被譽為國內政治漫畫的鼻祖。本刊和關心自由民主的讀者一樣,都衷心的喜愛CoCo先生。希望在不久的將來,理性和開放的政治胸懷,能允許我們繼續在《亞洲人》看到它。大家期待著,相信CoCo先生也期待著。

出處:原載於1980年2月1日《亞洲人》第1期創刊號,無署名。


附二:稿約


一、竭誠歡迎各種內容結實的文章。無論法、政、經、農、文、史、教育、乃至文藝創作,皆所歡迎。
二、本刊有刪改權,不願刪改者請注明。
三、來稿以四千字以內為宜,儘量精簡。
四、稿酬每千字三百元以上。
五、每月十五日截稿,請把握好時效。

出處:原載於1980年2月1日《亞洲人》(月刊)第1卷第1期創刊號75頁,無署名。


《亞洲人》簡介:


《亞洲人》(月刊)於1980年2月1日創刊,發行人司馬文武(江春男),社長康寧祥。1980年3月出刊的《亞洲人》第2期,林濁水以筆名“林南窗”,詳細敘述林家血案發現經過。警備總部遂以其刊頭標示《“八十年代”的亞洲人》與申請的《亞洲人》刊名不符,予以停刊1年處分。
1981年7月,《亞洲人》以第3期首次復刊,此次發行至1984年1月第32期後,暫停發刊。
1984年8月15日,《亞洲人》(半月刊)第2次復刊,以《八十年代》總號第42期發行,發行至第50期(12月22日)後改以週刊出版;1985年1月18日,《亞洲人》週刊以總號51期出版(總編輯李旺台),發行至總第77期(1985年8月3日),8月10日又遭到停刊1年處分》。
1986年9月10日,《亞洲人》雙週刊,第3度以《八十年代》總號第117期復刊,但至10月15日發行《亞洲人》雙週刊第2期後,雜誌未再出刊。
《亞洲人》創刊號:https://zhongzisc.blogspot.com/2019/08/blog-post_19.html









2019年6月16日星期日

《大學雜誌》創刊詞:我們的態度和見解

要瞭解我們的態度,最好的辦法便是讀一讀我們的稿約。下面是我們的稿約,和它的簡單說明 。
一、原則上,任何性質、任何長度的稿件都受歡迎。當然,我們不會用無理取鬧的文章。也不會用甘遒迪夫人會不會再嫁的內幕報導——我們不喜歡,也希望讀者不喜歡多知道別人的私生活。需要相當知識做基礎才能看懂的文章,例如《太空導航的困難及解決》,也很少可能被採用。“任何長度”的意思,並不是說我們接受了你的文章,不管五萬、十萬,都將在我們的雜誌上發表;而是說投來的稿子被接受了的話,而文字長得不適宜在雜誌上發表,我們將在作者的同意下,另外印成單行本。
二、有關大眾福利的討論要比其他稿件先被發表。有兩篇文章,寫得同樣好,一篇是《反攻時期的資源控制》,另一篇是《冰島的資源及其開發》,前面一篇會先被發表。也許我們的眼光太狹窄,無論如何,我們認為知識份子共同來解決目前面臨的困難,要比關心另一個國家的福利確實而且重要得多。
三、文藝的稿子,我們很難說要那些不要那些。可以這樣講,在我們的前面有李白、白居易、李後主、辛棄疾、吳敬梓和曹雪芹的作品,我們會先用白居易、辛棄疾和吳敬梓的,而把其它的暫時擱在一旁。有人會認為我們不懂文學,或者說我們的方向根本錯了,這沒有關係。在臺灣,有許多文學雜誌——《現代文學》、《文學季刊》、《純文學》、《皇冠》、《文壇》、《文藝創作》以及其他不能一一舉出的雜誌——在中國文學進步的努力上,都有可驕傲的成績。因此,我們不擔心我們走錯了路會有什麼嚴重的不良影響。
四、一句話、一幅漫畫、一則幽默、一件奇行異聞都可寫在紙上寄給我們。像職業作家一下筆就可以洋洋萬言的人畢竟不多;一方面各人有各人要忙的事,另一方面也是不必要。事實上,一件感觸,一種體會常常可以在三言兩語中表達乾淨,用不著起承轉合一番,把原先清清楚楚的念頭攪糊塗了。同樣的理由,我們非常欽佩漫畫家的機智。漫畫家常常可以在聊聊數筆中把複雜的情況深刻地表達出來。很可惜,在臺灣,我們不能多見這樣的作品。
五、倘若你有得意的藝術創作——畫、雕刻、攝影及其他我們舉不出來的藝術作品——希望能寄給我們發表。當然作品用畢之後,將會謹慎地寄還給你。五四以來,我們都被民主與科學沖昏了頭,而忽略了人類最偉大的藝術——愛美的藝術。假如我們要生活在更幸福的世界上,無論如何,我們要喚醒國人對藝術的重視,以及發展在這一方面欣賞的能力。
六、我們要求所有的來稿確確實實地用標點符號。我們懷疑不能清楚地用標點符號的人,他是否有足夠清晰的頭腦,把自己的意思正確而明白地表達出來。
七、來稿盡可能用中文寫,倘若有特殊的見解要讓洋人讀的話,才用洋文寫。
八、我們有改文章的壞習慣,因此,假如文章上不願被刪動任何一個字句的話,請在稿件上注明。
九、來稿可用任何筆名發表,但是一定要在稿末告訴我們你的真實姓名和有效通訊址。
習慣上,創刊號上的第一篇文章要寫得文辭並茂;在文章上,要把未來的大計畫和大展望堅定而有力地報告海內外人士;就像每一位大總統的就職演說一樣。本來我們也想這樣做,但是我們失敗了——我們找不到偉大的言辭,說不出動聽的口號。我們想像不出,我們竭盡所能之後,能對我們的社會有什麼貢獻。舉一個例子。就提高人性的尊嚴來說,我們看不出數十年來形形色色雜誌的貢獻抵得上紡織工廠努力的成果。講得淺近一點,這些工廠製造出來的就業機會,使得許多隻受過小學教育的人,可以不再在有錢人的家里拉三輪車或者煮飯,而到較為尊重他們的地方去工作。我們很羡慕《東方雜誌》,能夠提出一個響亮的口號——建造民族心理上的長城。雖然我們不認為辦雜誌或者辦其他的文化事業是建造心理長城的捷徑,但是我們願意在後面幫助搬小石頭,小磚塊。
當然辦雜誌不能說沒有自己的方向,可以這樣講:我們希望把大學裡的知識、知識份子的見解和藝術家的創作帶到每一個普通家庭裡去。談到把“知識、見解和創作”帶到每個家庭裡,我們便要作種種考慮。主要地,我們不能把專家的知識沒有選擇地,一成不變地搬到這本雜誌上來。一般人——假如他不預備成為動物學專家——用不著知道長而難記的學名Tropidonotus,他只要知道那是歐洲產的一種毒蛇就行了。同樣地,一般人也鮮有興趣知道氫彈的製造過程,他只要知道氫彈的威力及防避方法就夠。因此,我們不只要求我們自己,同時也要求我們的作者,寫文章的時候要多考慮行外的讀者(事實上,讀者多數是行外的);你是哲學家,就不要寫專給哲學家讀的文章;你是政治家,就要避免寫只有政治學家才讀得懂的文章。把畢卡索、笛卡兒、莎士比亞和愛因斯坦愉快地帶到每一個家庭裡,當然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無論如何,我們希望大家全力以赴。還有,雖然我們想盡可能地把正確的見解介紹出來,而把錯誤的見解拒之門外,可是能力的限制使得我們沒有辦法這樣做——除了明顯的錯誤之外,我們沒有把握判定哪些人的見解是錯誤的,而哪些人的見解是正確的。在這兒,我們要強調一下,雖然在某些見解上我們已經有了基本的態度,例如我們都贊成一夫一妻的婚姻制度,假如有其他不同的見解和態度,譬如說,你還是希望能恢復固有的一夫多妻制,只要你有相當——不用足夠——的理由,我們就會接受你的文章。我們知道,避免大家一塊兒走向歧途的方法,便是允許許許多多的意見自由地表達出來。誰敢保證今日的胡言亂語不會是來日的金科玉律?為了避免把正確的見解誤會成旁門邪道,看樣子,我們只有盡可能地把發表的機會同等地分配給各種不同態度的作者們,使得真理不致被遺漏——在這種狀況下,真理常要和謬誤雜處在一起。因此,讀大學雜誌的人要特別當心,不勤勉用你的腦袋,常常是要吃虧的。
對許許多多的問題我們的態度也許不很確定,但是有一點卻是清清楚楚的:《大學雜誌》是一份愛國家、愛社會的刊物,任何不符合國家利益,社會利益的言論,絕對沒有希望通過我們的編輯部。我們提供這一個講臺的目的,在讓一些最富同情心、最關心大眾福利的知識份子有一個自由而獨立的場所,來發表他獨到的見解;而不是被用來發洩私憤、製造事端的工具。還有,雖然我們認為關係到大眾福利的每一個人物、每一件事務都可被批評,但是我們希望作者們能多儘量地避免可能被曲解或誤會的批評。至於攻擊和謾駡,那就要完完全全地避免了。攻擊和謾駡有時候也可以用來解決問題,但是用這種辦法來解決問題的結果,常常情形會變得更糟。對我們的政府的各級負責人,我們有一句忠告:即使把國家安排得井井有序,每一個人都過著幸福的生活,就像中國人一向渴望的“堯天舜日”的世界,還是免不了要受到吹毛求疵的批評。一般而言,值得重視的批評並不多,只要把批評看做大眾向心的表示,權力人物和知識份子之間的相處就會較為愉快。
最後,我們要對臺灣的文化界說幾句話。高水準的讀物並不是叫多數的讀者看不懂。“不迎合讀者的低級趣味”根本是一種自我解嘲,表示沒有能力辦出受歡迎的雜誌。一篇不用很多預備知識就可以看懂的文章,而引不起讀者的興趣,要反省的是作者的寫作技巧,而不是讀者的閱讀能力。《時代週刊》的創辦人亨利‧魯斯講了一句很漂亮的話:“辦雜誌和辦伙食一樣,怎可使吃的人覺得難以下嚥?”,希望大家再三好好量!

出處:原載於1968年1月1日《大學雜誌》創刊號,署名:本社。


附一:大學雜誌和你


我們先從電影明星談起。大家都看過不少的國語電影,假如稍為留心一下的話,就會發現:扮演流氓、歌女、伙計、農家女郎以及其他中下層社會人物的角色,一般講起來,港、台的影星們都扮演得很好;至於扮演大學生、將軍、政治家以及其他上流社會人物的角色,他們就沒有那麼成功——有些根本就不對。為什麼呢?主要的,他們沒有受過大學教育,缺乏受過高等教育的人自然流露出來的氣質。
那麼大學教授呢?除了少數例外,一般講起來,他們都有高貴的氣質。大學教授的問題,不在氣質而在知識。在核子物理學上站在最前鋒的科學家,有關音樂或文學的談話,常常還停留在小學階段;或者反過來,我們也常常聽到一些音樂大師和藝術大師有關科學的講話,離譜得叫人臉紅。
我們的祖母有他們那一代自己的見解。但是不幸得很,我們看到不少傑出的大學生,在專門知識及技術上,學的是世界第一流的,但是由於不曉得思想上也該學習,以致他的一般行為和見解,和他的祖母並沒有什麼兩樣。學術分工日益精密的時代,愛因斯坦和牛伯伯會同時出現在一個人身上,是用不著大驚小怪的!
假如我們可以不在乎別人是否尊重我們,也不在乎別人批評我們是“沒有頭腦的專家”,那麼事情就簡單了。但是我們每一個人都要有朋友,而且我們之中多數的人以後都要成為孩子的父親或母親。我們總不能灌輸給我們的孩子,最前進的科學知識,和最落伍的哲學道理!另外,我們都知道孩子的行為方式大都是學習他的父母親來的,你能想像氣質不高的父母親能有氣質高尚的孩子?
《大學雜誌》便是適應普遍的需要而創辦的。我們每個人都沒有太多時間來讀旁的書——我們有太多要忙的事。在汗牛充棟的典籍中,要找到我們可用的知識,雖然不能比做砂裡淘金,至少也算相當辛苦的事。大學雜誌便提供你這項服務:在眾多的專門典籍,找出你需要的知識;在不需要很多的預備知識的原則下,正確而愉快地介紹給你。大學教授讀起來覺得津津有味,三輪車夫讀起來也將欣然色喜。
我們都懂得用名畫來增輝家庭,用蜜絲佛陀來美麗姿容,當然更懂得訂一份出色的雜誌來高貴一個人的心靈。
讀了《大學雜誌》,覺得不錯的話,就介紹給你身邊的人;差勁的話,就把它丟進字紙簍裡去!

出處:原載於1968年1月1日《大學雜誌》創刊號,無署名。


附二:讓我們來做一個試驗


知識份子,老式的用法,只要你會讀報紙,看小說便可以叫做知識份子。最近的用法跟過去的很不相同——即使你在法庭裡宣讀判決書,或在大學的講堂裡授課,還不能叫做知識份子。說得簡單一點,做為一個知識份子必須經常地對公家的事務提出批評和建議;說得有志氣一點,知識份子不管在講話或寫作要時時刻刻以天下興亡為念,那一天忘懷了天下興亡,那一天便不配叫知識份子。
知識份子的頭銜當然是一種榮譽,更重要的,那是一種責任——發愁在大家之前,快樂在大家之後。我們希望《大學雜誌》能夠在我們的社會裡扮演一個出色的知識份子的角色。一方面,在各種問題上,我們要不斷地提出我們的批評和建議,作為改革的先導者,或歧路的提醒者;另一方面,我們要努力地介紹各行各業傑出的知識份子,叫他們努力於運用他們的腦筋,貢獻他們的智慧。農業時期的知識份子的責任相對地單純,因此,那時候的知識份子可以兼顧天下各種各樣的問題。而現在,不行了。工業時期的事務要相對地繁雜,不同的問題,要由不同的知識份子去照顧。尤其此時此地,我們需要更多更傑出的知識份子來分擔國家的憂愁。因此,發掘大量精幹的知識份子是目前迫不及待的工作。
許多人認為辦作為知識份子的雜誌需要勇氣。他們的意思是說,辦這樣的雜誌要是不罵人的話,就不會引起大眾的注意;要是罵人的話就要把自己陷在不愉快的境況之中。倘若知識份子的發言不靠罵人就不能引起普遍的注意的話,那真是太悲哀了。無論如何,現在讓我們——《大學雜誌》的編輯們、作者們和讀者們——共同來從事一個實驗,看一看知識份子經由正直及公正的態度而發出的言論是不是就不會贏得重視?在這一個實驗裡,編輯們要到處努力去尋找傑出的知識份子;知識份子要勤勉而公正地在《大學雜誌》上提出批評和建議;而一般讀者要經常地給編輯們打氣,打氣的方式有兩種:好的地方加以喝采,差勁的地方提出批評。這樣,我們的實驗也許很快就會有一個結果——成功的,或是失敗的。

出處:原載於1968年1月1日《大學雜誌》創刊號,署名:編者。


附三:我們的榮譽制度


一、假如你覺得《大學雜誌》越辦越不象話,可以不用提出理由,中途停止訂閱。我們馬上把餘款還給你。
二、我們出版的書,直接向我們買的,不滿意的話,可在接到書的一星期內退還,要求換書或退款。

出處:原載於1968年1月1日《大學雜誌》創刊號,署名:野人出版社。


《大學雜誌》簡介:


《大學雜誌》(THE INTELLECTUAL)於1968年1月1日創刊,為少數知識青年的文化思想性刊物。實際創辦人是鄧維楨,版權頁刊出的發行人是鄧維楨的朋友林松祥,出版者是野人出版社(苗栗縣通霄鎮白東里143號),編輯者是《大學雜誌》編輯委員會(總編輯實際上是何步正),創刊號封面是義大利畫家莫地尼安尼的人像,由吳翰書設計。雜誌1970年中改組擴充,發展為呼籲政治革新的言論園地,社長陳少廷,總編輯楊國樞。改組後恰逢創刊三周年,在其紀念刊上(第37期,1971年元月號),言論開始大幅度地呈現出對現實政治的關切。1971年4月《大學雜誌》發表由93名學者、中小企業家等共同署名的《我們對釣魚臺問題的看法》。同月,臺灣多所大學掀起保釣運動,臺灣知識青年的改革聲浪,也顯然隨著外交困境的惡化而升高,外交的逆境使當時的知識青年益加關心國事。翌年(1972)元旦,《大學雜誌》慶祝四周年紀念,推出《國是九論》,這是當時知識份子聯合對舊有統治結構中的積弊提出多面性批評的長篇建言。《大學雜誌》經過兩年集體論政之後,在1973年1月卻告分裂。此後,雖歷經多次轉型,但影響力逐漸式微,晚期甚至轉型成文學雜誌(1978年11月,總期數第 119 期始另起革新版,發行人為陳達弘,編輯者為本刊編輯委員,主編為丘為君,發行所為大學雜誌社),直至1987年9月停刊。
《見證狂飆的年代——<大學雜誌>20年內容全紀錄提要(1968-1987)》:
https://readmoo.com/book/210127350000101
《大學雜誌》創刊號:https://readmoo.com/book/220160997000101









2019年6月14日星期五

《八十年代》發刊詞:共同塑造我們的八十年代

八十年代就在眼前,我們要拔開雲霧,迎向前去,以我們的智慧共同來塑造這個新年代。
過去的十年,世局有很大的變化。冷戰被和解所取代,越戰停止帶來的越南淪陷的慘劇,以埃由對立而簽署了和約,石油輸出國家不斷以石油為武器干預國際經濟的正常運行。這些變化在在表現我們系處在一個動態的、變動的世局之中。由於世局的變動,我們也面對著若干劇變,由退出聯合國、形式外交的減縮至中美斷交,帶來許多不定的因素。
未來的十年,就我們現在知識所及的範圍,世局依然蘊藏著不斷變動的因素。這些變動更可能加重我國國內不定因素的變化程度。面對這些不定的變化,僅管少數人會失掉信心而思逃避,在過去、現在乃至於未來,遠走高飛。但是我們深信,絕大多數人會如同我們一般,都會熱愛家國鄉土,發揮所有的智慧和意志,為大家共同的幸福而奮鬪不懈。
我們深信,群眾的力量可以共同塑造未來。在變動的世局中出現的國內不定因素,系源于全社會未能平衡發展的結果。在我們的生活體驗中,我們看到整體經濟有長足的進步,諸如對外貿易的擴張、工業生產的增加;但是,我們也看到各個部門間的不平衡進展,諸如都市和鄉村的發展差距、中央和地方的資源運用權力差距、社會福利和社會安全的欠缺。更重要的是,政治、社會、教育、文化等不能隨著經濟發展而調整,這種非經濟面的不平衡發展,才是不定因素的根源。我們若要塑造一個可供生存的安定而和諧的未來,我們便必須指陳這些社會不平衡的缺失,進行必要的調整行動。
我們深信,絕大多數人都希望過自由民主方式的生活。這種生活方式的根本原則在於積極的參與、或者是智慧的參與、或者是生產的參與、或者是享受的參與,都是自由民主的表現。現在和未來,每個人由不同的領域參與社會發展,並享受社會進步的果實。更重要的是,每個人都得由個別所處的角度觀看到社會的進步及其不平衡,都能體味到進步中的缺憾。評估與讚揚進步,指陳缺憾和探討興革是智慧的參與,是自由民主生活方式的一部分。
我們深信,這是一個集體參與的時代,是一個群眾智慧的時代,不是一個敲鑼打鼓、捧拜英雄的時代。在變動的世局中,我們不願被任意擺佈,我們必須爭取生存的權利。在不定因素加劇的時節,我們不能因驚慌而逃避,我們必須開創安定生存的機會,這種權利和機會不屬個人,而是全體國民的。我們必須覺悟到,只有透過參與才能把許多個人對權利和機會的主張,融合成整體的權利和機會的主張。在這裡,我們提供了一個論壇,給每一位願意表達意見的個人,作為其智慧參與的園地。我們希望,在自由討論中,塑造安定而和諧的生存方式。
我們深信,時間是一項重要因素。就我們的知識範圍,多年來,在各個不同的時期,有許多人曾經一再指陳我們所生活的社會中的弊端,也曾經提出改革主張,但都隨時間而淹沒。現在,世局的變動正在加劇,時間或許仍會再度淹沒改革主張,卻可能同時埋葬我們的生存機會。在這種決定性的時代,我們必須運用集體的智慧,積極爭取決定我們自己命運的權利。所以在這裡我們提供了一個公開的園地,歡迎大家共同用集體的智慧,來塑造我們共同的八十年代。

出處:原載於1979年6月1日《八十年代》(月刊)第1卷第1期(創刊號),無署名。


附一:編輯室筆記


中美斷交,使臺灣面臨了前所未有的各種適應和調整方面的挑戰。在這種歷史的十字路口上,任何一個珍惜自由的人都沒有徘徊膽顧的餘地,建言者必須站起來表達自己的意見,任事者必須用行動來爭取力量,我們沒有等待的權利了。
在一個言論沉寂的政治氣氛下,我們將本著理性而堅持的精神,積極地為爭取討論我們前途的自由而奮鬪。《八十年代》屬前瞻性的刊物,我們願意以嚴肅而認真的態度,來檢討各種擺在四周以及可以想像得到的各種問題。在目前保守與激進勢力日趨極端的局面下,用我們平實而誠懇的言論,做一個溝通和凝聚輿論的工作,但我們有基本的原則,不願做一個和稀泥的鄉願。
本期主題分作經濟、政治與外交三部分,我們認為經濟是決定命運的最大籌碼,《八十年代經濟目標》一文,系由一位著名的經濟學家所執筆。他對我們未來經濟社會的走向,有相當清楚的說明。在政治方面,目前的國民黨是權力分配者,但在社會多元化的趨勢下,不論兩者的角色是否轉換,對政治都將產生深遠的影響,《競爭者之路》一文,對此問題提出值得有識之士深思的主張。至於外交方面,《臺灣關係法案》為我們開啟了新的境界,不論今後的外交政策或內政改革,都將受到這個法案的影響,所以特別以三篇文章加以闡述。
我們每刊均將刊載有關中共的研究和論文,因為我們同屬中國人,中國的歷史文化和傳統,是斷絕不了的。中國大陸的變化與我們的前途有密切的關係,我們無法不加以重視。本期分析大陸的民主運動,其中一篇是黃默博士的學術論文,同時亦分列臺灣與大陸的人權報告,作為檢討中國問題的參考,我們決心以不受教條拘束的方式,來研究中共問題。
有關國際政治的訊息,我們一向依賴美國報紙和通訊社。他們所提供的完全是美式觀點。本刊希望在取材方面,儘量以亞洲人的角度,作為判斷標準,同時今後也希望多報導新興國家所面臨的問題,以為我們的借鏡。
《南海血書》是近年來政府所推動的最大規模的宣傳。但我們在各種場合,都聽到對它的批評,大部分都直指它是編造的、拙劣的神話,可是它現在竟然已被推銷到所有的中小學校。我們認為從長遠來看,它有害於青少年對政治的認識。我們不忍心看到教育當局以這樣的教材繼續污染我們子女的純潔心靈,因此,特別對此細加解剖。希望教育當局虛心評斷是其非。
為了促進民意政治的健全發展,本刊每期均闢有“民意之窗”專欄,分別討論國會、省議會、臺北市議會、乃至各縣市議會的問題,希望藉此恢復屢被新聞界所扭曲的議會真面貌,今後並將經常討論地方自治的問題。
“海外通訊”一欄,邀請海外學人撰稿。我們有感於國內各種報刊對海外留學生的報導,離客觀標準甚遠,有時幾被少數具有特殊身份的人士和單位所包辦,因此願意以較公平冷靜的眼光,來報導和分析海外留學生對國事的看法。
同樣的情形,有關黨外人士的報導我們也闢有專欄,有時也將選擇性地轉載他們無處可發表的文書,藉以稍稍彌補他們被新聞報刊扼殺、歪曲和誇張的形象。希望讀者憑著自己的理智良心來判斷其曲直。
校園內外、歷史、思潮、書評、人物、影藝、幽默等等,我們將以專欄分期推出。本期特別介紹兩篇歷史方面的文章。作者一是海外著名的時評家阮大仁先生,一位是研究文學的學者。兩位均通古達今,為文旁徵博引,極具有啟發性。下期我們將擴大有關文化層面的版面。
創刊伊始,我們在稿源、編輯及其它準備工作均不夠。我們將以更大的努力和更負責的態度,使本刊成為一個真正能發揮輿論力量的高品質刊物。

出處:原載於1979年6月1日《八十年代》(月刊)第1卷第1期創刊號,無署名,P1頁。


附二:稿約


一、竭誠歡迎各種內容結實的文章。
二、本刊有刪改權,不願刪改者請注明。
三、來稿以四千字以內為宜,愈精簡愈好。
四、稿酬每千字三百元以上。
五、每月十五日截稿。

出處:原載於1979年6月1日《八十年代》(月刊)第1卷第1期創刊號58頁,無署名,P58頁。


《八十年代》簡介:

《八十年代》(月刊)於1979年6月1日創刊,發行人與社長:康寧祥,總編輯:司馬文武(江春男),法律顧問:張德銘、林義雄、姚嘉文,出版者:八十年代雜誌社。
1980年12月10日,受美麗島事件波及,被停刊1年。
1981年2月,《八十年代》以第8期首度復刊,復刊後的《八十年代》出至第32期,被臺灣警備總部查扣,隨即於1983年4月2日遭處分停刊1年,為第2次停刊,停刊的理由:因第32期《美國重估中共政策》、《美國的臺灣政策》二文,內容“或為共匪偽政權辯護宣傳,或散佈我處境孤立之悲觀論調”。因第2次停刊至1984年4月3日,所以曾在2月22日出版《八十年代叢刊》及3月21日出版《八十年代叢書》作為過度性刊物,而未列入總號。
1984年4月3日,《八十年代》(半月刊)以總號33期第2度復刊,至1984年7月11日發刊至第39期,再度遭到停刊1年。其後第40期及41期改用《八十年代叢書》出刊,並列入總號。
1984年8月15日,《亞洲人》(半月刊)第2次以總號第42期(作為《八十年代》別名刊物)復刊,發行至第50期(12月22日)後改以週刊出版。1985年1月18日,《亞洲人》週刊以總號51期出版(總編輯李旺台),發行至總第77期(1985年8月3日),8月10日又遭到停刊1年處分。
1985年8月10日,《八十年代》第3次復刊,並改為週刊,以總第78期發刊,總編輯李旺台編至第99期,第100期起由司馬文武擔任社長兼總編輯,發行至第113期(1986年5月10日)後,再度被停刊1年。
1986年5月19日,《暖流》以《八十年代》總第114期第2次復刊,發行至第116期。6月1日後,《暖流》被以“已逾期出版期限”為由,吊銷雜誌執照而停刊。7月16日,再以康文雄為發行人出版《八十年代評論》作為過度,但未列入總號。
1986年9月10日,《亞洲人》雙週刊,第3度以《八十年代》總號第117期復刊,但至10月15日發行《亞洲人》雙週刊第2期後,雜誌未再出刊,《八十年代》終於終止了。
《八十年代》創刊號:https://zhongzisc.blogspot.com/2019/08/blog-post.html







《蓬萊島》創刊詞

《蓬萊島》經過半年多的熬煉,終於和你見面了。此時此地,黨外雜誌如雨後春筍,為突破國民黨的新聞封鎖,而前仆後繼,多此一份週刊不會嫌多,但少此一份雜誌就會嫌少了。
就創刊動機而言,《蓬萊島》就是《美麗島》。《美麗島》上承《臺灣政論》,下啟《鐘鼓樓》、《鐘鼓鑼》,在黨外言論的傳承上,如一燈點燃百千燈,燈燈相傳直至永遠。
就歷史背景而言,《蓬萊島》也是《美麗島》。臺灣古稱“美麗島”,又稱“蓬萊島”。美麗指臺灣的風光明媚,蓬萊指臺灣的物產豐饒。列祖列宗胼手胝足,辟此人間仙境,我們便有責任保護她,留給後代子孫一個美麗的蓬萊島。
就雜誌成員而言,《蓬萊島》更是《美麗島》。美麗島政團為臺灣的民主政治描繪了理想的藍圖,我們將邀請“美麗島”的所有子民加入行列 ,只要是《美麗島》的作者、讀者、支持者、關懷者,便都是《蓬萊島》的主人。
準此,本刊的發行,便具有其特殊的時代意義了。語貴平常,義要深遠,謹以“臺灣的黨外”、“黨外的臺灣”二句話,作為我們奮鬥的目標,並與你共勉。
臺灣的黨外——報導臺灣的黨外新聞,凝聚臺灣的黨外力量。
黨外的臺灣——以黨外的眼光看臺灣,以黨外的立場批判臺灣。
總之,我們要與這塊生養孳息的土地共生死,將竭盡一切力量,使蓬萊島比以前更美麗,使美麗島上的鐘鼓鑼比以前更響亮。

出處:原載於1984年6月12日《蓬萊島》第1期,無署名。


附:代發刊詞——阿扁劄記,我心自由


我第一次入獄是在1986年6月10日,還在有黨禁的戒嚴時期。三個多月後,民主進步黨就誕生了。1987年2月10日我出獄,不到半年,長達38年的戒嚴解除了、黨禁也開放了。雖然《蓬萊島》雜誌的創辦人黃天福、總編輯李逸洋和我是以所謂的“七字官司-以翻譯代替著作”被羅織成獄,但與中國國民黨非常友好的有力人士告訴我,國民黨當局當時是可以用“叛亂”罪嫌辦我,因為1984年9月,我在鄭南榕的《自由時代》雜誌開闢了“組黨促進會”的專欄,以“誹謗”定我的罪算是客氣,回想起來似乎還要感謝國民黨政府的“恩澤”。
《蓬萊島》雜誌發行52期,被警總查禁51期,唯一未被查禁的第2期讓我們入獄246天。這次再度失去自由,並不是“叛亂”,而是“辦不出來就走人”的“貪污”。23年前的“誹謗”也好,現在的“貪污”也罷,本質都是“政治”,實質則是“迫害”。如今在不到二坪大的牢房為《蓬萊島雜誌.net》網路版的復刊寫“阿扁劄記”,撫今追昔,只能說是民主倒退的歷史反諷。
誠如我在公開信中所說,《蓬萊島雜誌.net》不是一份普通的媒體刊物,而是一份堅持獨立建國,並勇於為過去八年執政辯護的“運動戰報”。翁山蘇姬說:“腐敗的根源是恐懼”。威權的根源何嘗不是來自恐懼,而懦弱的根源更是來自恐懼。因為恐懼,所以沒有信心;因為懦弱,所以不敢堅持獨立建國,更不敢理直氣壯的為過去八年執政辯護。《蓬萊島雜誌.net》的使命,就是要讓所有支持本土的力量再次集結,重新開機獨立建國的進程。
有人說圖博(西藏)精神領袖達賴喇嘛此次來台是“宗教之旅”,不應有“政治活動”,1997年及2001年達賴喇嘛兩度來台是為了政治目的嗎?否則為何有那麼多的政治領袖爭先恐後要跟這位法王見面。2001年4月1日馬英九市長還親自迎在市府大門口,並致贈臺北市鑰,歡迎達賴隨時來臺北。八年前的熱烈歡迎,難道是“愚人節”的笑話,還是達賴忘了把馬英九所送的市鑰帶來。
我記得2001年達賴喇嘛應邀來台的名義也是“弘法”的“宗教之旅”,我以總統身分做了兩項決定,第一、達賴喇嘛來台的簽證,不能用1997年中國國民黨政府的模式,不能將達賴視為海外無戶籍的中華民國國民,而應直接承認達賴的外國人身分,拿外籍人士的簽證來台;第二、達賴喇嘛是世界級的宗教領袖及政治領袖,是臺灣的國賓,元首級的國賓,國安局應給予元首級的國賓特勤維安保護。這不但是“臺灣中國,一邊一國”的具體實踐,更是對達賴視同元首的最高禮遇。
達賴喇嘛到世界各地旅行訪問,只有中國才有反對聲音,也只有中國人才會去抗議,雖然他已經習以為常,這次在臺灣的行程受到詆毀、嗆聲、打壓是過去所沒有的。達賴喇嘛主張西藏是中國的一部份,他尋求的是西藏的自治,不是西藏的獨立,他同時也是和平人道主義者,但看在中國當局的眼裡,達賴不但是鼓吹暴力,更是一位分裂中國的分離主義份子。
從中國對待達賴喇嘛的態度,以及這次給馬英九的壓力,再來看看我在卸任總統之後所處的環境、所落的下場,也就不足為奇了。中國在2005年通過所謂《反分裂國家法》,我就是中國共產黨的“頭號敵人”,我觸犯他們的《反分裂國家法》,是同為中國党的馬英九在幫忙“代執行”而已!
我冤枉,災民更冤枉;我無辜,達賴更無辜。911的“官司”宣判就隨它去,至少我的“心”是自由的。一切都在“改變”,也確信很快就會“改變”。臺灣人啊,臺灣人,我們沒有悲觀的權利。我們絕對不是“一小撮人”,我們不會孤單的。只要堅定臺灣建國的信仰,燃起我們的熱情,拾回我們的信心,激發我們的鬥志,一定可以扭轉當前的困境,邁向臺灣更光明的未來。
臺北,馬特拉不拉,我們自己拉;臺灣,馬英九不救,我自己救。從 “臺灣事實獨立”到“臺灣法理建國”,此其時矣!

原載於:http://neoformosamagz.blogspot.com/2009/09/blog-post_09.html?m=1,作者:陳水扁,寫於2009年9月2日。


《蓬萊島》簡介:


《蓬萊島》(週刊)於1984年6月12日創刊,創辦人:黃天福;發行人:賴品撰;社長:陳水扁;副社長:周伯倫;總主筆:常念台;總編輯:黃森松(1-3期)、李逸洋(4期起);執行主編:章學含。雜誌明白的表示延續《美麗島》雜誌的精神,標榜以“臺灣的黨外、黨外的臺灣”為目標,以報導反對運動為重心,以黨外的角度看臺灣的政治,以黨外的立場批判國民黨的統治。兩者的傳承從其英文名稱就可以看出,《美麗島》雜誌為Formosa,《蓬萊島》雜誌而為Neo-Formosa Weekly。《蓬萊島》總共出刊52期,遭查禁51期,第2期例外。
《蓬萊島雜誌.net》於2009年9月9日復刊,為網路版雜誌(週報)。榮譽發行人:黃天福;榮譽社長:陳水扁;社長:陳其邁;副社長:江志銘;總編:陳淞山;出版:凱逹格蘭基金會(董事長:李鴻禧)。其目標:使臺灣成為一個“新而獨立的國家”;其堅持:志工是改造臺灣最重要的力量,未來將倚賴志工的力量來運作;其信念:嚴守新聞事業分際與倫理,為所刊登的每一個字負責。
《蓬萊島》創刊號:https://zhongzisc.blogspot.com/2019/08/blog-post_33.html
《我的黨外青春:黨外雜誌的故事》2015年版P142-161頁:

2019年6月10日星期一

《進步雜誌》創刊詞:寫在<進步雜誌>創刊之前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社會的良窳,每一個人又何能置身事外?
我們的國家社會,在這三十年來,經由全體國人的努力,確實有很多的進步。尤其在經濟的繁榮,豐衣足食方面,最為顯著。這要歸功於教育普及,一般智識程度增高,勞工、農民的勤勞奮鬥,工商界人士善於籌謀、辛苦經營的結果。
但是,一個真正進步的社會,絕非經濟繁榮、人人衣食無缺為己足。我們的的社會,仍有許多不能令人滿意的地方。上(三)月廿八日中國時報社論指出:“最近一連串發生了許多危害公共安全及利益的事件,如煤礦災變、水壩放水、火車翻毀、大樓火災、食品罐頭過期,以及較早的撫遠街大爆炸案、毒油假酒案等等,不知損害了多少人的健康,奪去多少人的生命。其它貪污、欺詐、搶劫、污染、髒亂、蔑視法律、破壞善良風俗,以逞一己之私利,而損害公共利益,危及他人生命財產者,則舉目皆是,無時無之”。有心人早已慨歎:道德敗壞,何日止休!
道德敗壞的結果,人人競尚私利,不重公德。連最起碼的交通道德,且蕩然無存,遑論交通規則之遵守,致交通混亂,給予初到我國來的老外以極強烈印象,實為國人之恥。據聞許多國家的人民,均能以微笑對待陌生人,我們這裡,多看人一眼,常會有挨刀子的危險。這樣的社會,我們又怎能以豐衣足食為己足?
發現病象,自應探求其原因,以求對症下藥。但今日之病,有如併發症,其病因非止一端,亦絕非一朝一夕累積的結果。似乎亦非如上引社論所指出的:“在傳統文化下所培育的價值觀念與道德規範,及由此而總結成的行為準則,在新的生活條件下,已大部分不能適用,而適用於新生活條件的價值理念,道德規範,與行為準則尚待建立”,那麼單純。
然而,不論病因如何錯綜複雜,若人人嚴守自己的本位,居上位者能身體力行,以為眾人之楷模,配合清明的政治、公正的司法,使是非分明,正義伸張,應是治病之必備良藥。
本此認識,《進步雜誌》今後努力的方向,已不言而喻。但是儘管我們懷抱滿腔熱誠,樂意犧牲奉獻;儘管我們極為瞭解我們國家在現階段的處境;且明白改革非一蹴可及的道理,願意本乎知識份子的良心及對國家的忠誠,對社會鄉士的熱愛,嚴謹我們的言行。相對的,亦希望此心能邀國人所共鑒及依賴;同時希望政府管理言論的尺度,能更為開放,其管理的辦法,在執行時,能更為客觀及具體。
言論自由不僅是憲法保障的基本人權,須要善加維護,在此所要強調的勿寧是,它對政治之清明,有激濁揚清的功用,能為社會樹立是非之標準,使正義伸張。這些絕對有利於道德規範的重建,與政府的責任,在為國家厚植長治久安之深基,在謀世世代代子孫之幸福,正是若合符節。
當然,《進步雜誌》在創刊後,即屬國人共有,這一塊園地竭誠歡迎有心人來共同耕耘,使大家的關心與努力,化為力量,使我們的國家、社會,在各方面均能更進步、更現代化!

出處:原載於1981年4月《進步雜誌》創刊號第1卷第1期,署名:鄭勝助。


附:閣樓手記


進步雜誌,從籌辦,草創,申請,苦候,到今天編輯出刊,我們深自期許,絕不妄自菲薄。
進步雜誌的同仁,有時雀躍,有時憂傷,或凝神苦思,或靈光乍現,或讀書,或行路,總是念念不忘。
進步雜誌的朋友,時而捐助,時而鼓勵,時而代為奔走,時而為文襄贊,總是憂樂與共。
進步雜誌的編輯室,在陋屋中,在茶座上,在山腳,在海隅,在每一位關心的朋友的心頭,在每一位同道的君子的書齋。
進步雜誌是我們大家的。
進步,不只是一本雜誌,一本壽命或長或短,內容時好時壞的雜誌,進步不是這樣。
進步是一個願望,是一個種精神,是大家的運動,是文化的奮興。
進步是無法被查禁,被停刊的。
進步永遠活著,如果不活在書攤上,也活在我們大家的心頭。
進步不死,民主也不死。
進步不是現在才有的。進步在人類文明的破曉時分,就已經萌芽生長,它是長久以來不斷掙脫枷鎖,奮發茁壯的生命。
進步因此是不中斷的。死亡,監禁,失落,迷惑,都不能扼殺它。
進步活在歷史,活在現代,也活在將來。
進步的腳步和人類的生命比肩,即使你我有時而窮。
進步是解放,解放束縛人生,迫害人性尊嚴的嚴重桎梏。
進步是解放于極權獨裁,解放於封建專制,解放於保守封閉,解放於野蠻殘暴,解放於愚昧怯弱。
進步就是追求每個人的最大幸福。
進步就是黨外。
進步就是各時代朝氣蓬勃的新生力量。
進步就是新生代。
進步的黨外不只在議會裡,不只在演講臺上,不只在寫字桌前。
進步的黨外是一種細胞,或著浮在臉上,或者藏在心頭。
進步無所不在,因為渴望自由,渴望尊嚴,渴望成就自己,是人之所以異於禽獸之處。
進步是新生的,而且還要再新生,進步不能止息,進步是向前看。
進步不分古今中外,不分男女老幼,因為進步是生命的泉源,是不斷的新生。
進步要有智慧,要有信念,要有決心,要有勇氣。智慧使我們明辨是非,信念使我們充滿希望,決心放我們義無反顧,勇氣教我們沖決網羅。
進步因此不應半掩門,不應和稀泥,不應各打五十大板,不應作德之賊。
進步坦然無懼,渾然天成。
進步是思想,是信仰,是力量。
進步落實在生活,落實在思想,落實在感情,落實在人間。
進步是多元的,是全面的,是整體的。
進步是每個人的,我們大家要一起來。
進步是《進步雜誌》的標竿。
《進步雜誌》只是進步的一環。
進步的朋友們,邁步向前!

出處:原載於1981年4月《進步雜誌》創刊號第1卷第1期,署名:本社。


《進步雜誌》簡介:


《進步雜誌》(月刊)於1981年4月創刊,發行人鄭勝助,社長林正傑,總編輯林世煜,副總編輯林濁水。創刊號剛出,行政院新聞局的公文即到,以雜誌《閣樓手記》、《民主的實踐就是進步的里程碑》、《人間的座標——進步運動的思想基礎》三文“挑撥政府和人民之間的感情,混淆視聽”,予以停刊處分;而在公文告知之前,警備總部卻已到裝訂廠,把刊物查禁沒收了,不准上市發行,《進步雜誌》也因此告終。






2019年6月8日星期六

《鐘鼓鑼》創刊詞:讓鐘聲‧鼓聲‧鑼聲同時響起

《鐘鼓鑼》雜誌在黨外人士千呼萬喚之下,終於問世了。
從《鐘鼓樓》到《鐘鼓鑼》,雖然只是我個人的一小步,卻希望它是黨外政治活動的另一大步。二年四個月前,《鐘鼓樓》雜誌在美麗島事件強烈震撼之中創刊,不畏強權不懼高壓,曾經自許“做黨外雜誌的開路先鋒”,遺憾的是,開路先鋒尚未祭旗出征,就在印刷廠中被“黑金剛”掠奪沒收了。士可殺不可辱,如今《鐘鼓樓》蛻化為《鐘鼓鑼》,黨外雜誌大軍已然披掛上陣,與國民黨御用傳播工具捉對廝殺,《鐘鼓鑼》號角齊鳴,先聲奪人,樂於投入為我國民主政治開創坦途的戰場。
身為現代的中國人,更身為中國民主干城的黨外人士,一定要有威武不能屈的骨氣和明辨是非的嚴正立場,對生於斯長於斯的鄉土多一分關心,共同為中國民主政治的命脈而犧牲奮鬪。
《鐘鼓鑼》雜誌的創刊,將一本《鐘鼓樓》的精神,不標陳高論,不無的放矢,並將擴大參與層面,歡迎各界人士尤其是新生代加入,從各個角度深入而周延地探討現實問題,發揮輿論力量,維護憲政尊嚴及人民福利。
鐘聲鼓聲鑼聲從今日開始響起,願它聲聲入耳振聾啟瞶,喚醒中國的民主魂。

出處:原載於1983年1月《鐘鼓鑼》第1卷第1期,署名:發行人的話,作者:黃天福。


附一:稿約


本刊園地公開,歡迎你來投稿,只要鏗鏘有聲,撞“鐘”打“鼓”敲“鑼”都可以。
請你以深入淺出的文筆,把研究時事、政治、法治、財經、社會、文化、思想各方面的心得寄給我們,不論創作或者譯作、照片或漫畫,只要內容紮實,我們都要。
來稿請用有格稿紙繕寫,注明真實姓名、地址,發表時可用筆名。譯稿請附原文並注明出處。
本刊有刪改權,不願意者請預先申明,來稿不論採用與否,恕不退回。如需退稿,請附回郵。
來稿請在每月五日以前,寄達本刊社址。

出處:原載於1983年1月《鐘鼓鑼》第1卷第1期。


附二:《鐘鼓樓》發行人的話


“這是一個黑暗的時代,也是一個光明的時代;這是一個失望的時代,也是一個充滿希望的時代。”誠然,黑暗與光明,失望與希望,都只是一線之隔,端看我們的作為如何而定。
二年來,我國遭遇到前所未有的變局。外則共匪以笑臉外交粉碎了民主國家的防線,使我國的國際地位日益低落;石油價格的節節上漲,又助長了全球性的經濟衰退。內則物價飛漲如脫韁之馬,人心惶惶不可終日;而執政黨推行民主政治的誠意不夠厚實,凡百措施均以鞏固其政權為前提,遂使全國百姓大為失望;迨至高雄事件發生,主要黨外人士被捕入獄,造成人們極大的心理震撼,更引起國際人士的普遍關切。各路打手乃紛紛出籠,披上“愛國”的外衣,以達到取寵的目的。許多黨外人士有如驚弓之鳥,不是噤若寒蟬,就是掉頭轉向。國人的政治冷感症更加惡化,上焉者耽於紙醉金迷,下焉者淪為殺盜淫妄。於是,執政黨的既得利益更獲保障,而我國的民主憲政基礎更形脆弱矣!
近讀宋儒蘇軾《上皇帝書》,不禁戚戚然。他說:“是以知為國者平居必常有忘軀犯顏之士,則臨難庶幾有循義守死之臣,苟平居尚不能一言,則臨難何以責其死節?人臣苟皆如此,天下亦曰殆哉!”“然而臣之為計,可謂愚矣!以螻蟻之命,試雷霆之威,積其狂愚,豈可屢赦?大則身首異處,破壞家門,小則削籍投荒,流離道路。”“臣之所懼,譏刺既眾,怨仇實多,必將詆臣以深文,中臣以危法,使陛下雖欲赦臣而不得,豈不殆哉!死亡不辭,但恐天下以臣為戒,無複言者。”放眼國內,敢犯顏諫上者寥若辰星。難怪,東坡先生要慨歎:“天下亦曰殆哉!”
《鐘鼓樓》雜誌創刊於此時此地,益覺責任之重大,當以逆耳之忠言,作執政黨之諍友。凡有益於國家民族者,將不惜個人生命以爭取之,凡有違憲法或人民福祉者,亦將奮臂掃除之。集眾人之智慧,運春秋之筆,期使亂臣賊子懼。
謹條陳數則,表明我們的決心,並與愛好民主自由法治的人士共勉之。
我們的理想: 建立一個真正實施三民主義的國家,以促進全民的大團結,達成社會的真和諧。
我們的希望:做黨外雜誌的開路先鋒、帶動民意管道更暢通。
我們的原則:站穩立場,不歌功頌德、不奉承、不妥協。不為禁忌、神話、權勢所束縛。
我們的看法:沉默大眾的意見應受到尊重及發揚,純黨外大眾媒介有其存在的必要,執政黨應順應輿情廣開言路。
我們的做法: 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不尚空談,言之有物。
我國古時候,各地方都有警“鐘”或警“鼓”之設,一有事變即擊鐘或擊鼓以警告各方民眾。歷代明君亦設諫“鼓”、登聞“鼓”於朝廷之外,以納人民諫議之言。時至今日,寺廟道觀遍佈全國,暮“鼓”晨“鐘”不絕於耳,亦所以提醒大家朝幹夕惕。讀者諸君如欲窮千里目,請更上一層“樓”。
願民主的“鐘”聲響遍寰宇,願自由的“鼓”聲威震神州,願法治“樓”上客常滿,更願美麗島上的《鐘鼓樓》帶給我們光明與希望。

出處:原載於1980年9月1日《鐘鼓樓》創刊號。

說明:
由於存世的《鐘鼓樓》雜誌已然難尋,編者此創刊詞——摘自允晨文化所出版之《我的黨外青春:黨外雜誌的故事》P144-147:https://zhongzisc.blogspot.com/2019/08/blog-post_59.html ;由於並非來源於原雜誌,恐有章節不周全之處,只能將來有資料時再更新健全之。

《鐘鼓鑼》簡介:


《鐘鼓鑼》於1983年1月創刊,發行人黃天福,社長陳水扁,《鐘鼓鑼》雜誌是《鐘鼓樓》的轉世刊物(《鐘鼓樓》原定於1980年9月1日創刊,但卻在1980年8月21日,五萬多份創刊號還在平板機上印刷、完全沒有裝訂的紙張、版樣和底稿,統統被全副武裝的幾百名情治人員“搶走”,隨後,被停刊1年)。1983年10月20日,出刊的《鐘鼓鑼》第10期,是12月3日中央民意代表增額選舉的“選舉專輯”,但卻遭到警總在裝訂廠執行查扣作業;11月10日,行政院核定《鐘鼓鑼》雜誌停刊1年。1984年11月20日,《鐘鼓鑼》(週刊)復刊,出至第7期,又遭到停刊1年的處分。
《鐘鼓鑼》創刊號:https://zhongzisc.blogspot.com/2019/08/blog-post_30.html








《今天》致讀者

歷史終於給了我們機會,使我們這代人能夠把埋藏在心中十年之久的歌放聲出來,而不致再遭到雷霆的處罰。我們不能再等待了,等待就是倒退,因為歷史已經前進了。 馬克思指出:“ 你們讚美大自然悅人心目的千變萬化和無窮無盡的豐富寶藏,你們並要求玫瑰花和紫羅蘭發出同樣的芳香,但你們為什麼要求世界...